《柳河沟轶事》
鸡叫两遍的时候,潘家裕轻悄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。虽说这里离恒安城有上下十来里路,可是这路往高山上爬的,极是崎岖难走。为了不惊动妻子,他起来很轻,先踅摸到堂屋点燃桐油灯,然后才转向进房,把那件兼做枕头的破棉袄穿上。
天一亮就是腊月二十四日,是传统的小年。每年都是得买张红纸写幅春联,再买一挂百子头让孩子乐一乐。往年还好,今年造纸厂却是到现在没发工钱,眼下手头拮据,拿什么东西去买红纸呢,火炉角还有一堆片柴,选又粗又硬的挑一担入城,能换几个是几年。他一块一块的挑选,选好,拿来棕绳一捆,就用扁担挑起来试试斤两。
潘家裕打开大门,天麻麻亮了,一股寒风扑在他的身上、脸上,他冷冷的打了一个寒颤。昨夜北风不大,雪下得大,恒安城的瓦屋是白的,近处的竹棚茅屋在扫雪,远处的竹山隐隐约约,山上山下,到处一片白茫茫。这雪路难走啊,可还是得走,潘家裕咬了咬嘴唇,劈开那风雪,返身把大门关上。
孩子睡得很香,就是雷公也打不醒。但刘素芬不同,她就是个舍不得睡的人。年前,她从破衣服中选出两套好一点的,补补纳纳,让孩子过年穿得光整些。她从小就心灵手巧,做得一手好的针线活。纳的袜底要花有花,要雀有雀,她打的竹壳草鞋,男人们爱穿,套索能松能紧,很有分寸。自打嫁到潘家十几年来,如今也三十多岁了,但娘家带来的功夫却没纳下,手脚仍是麻利得紧。在一盏摇摇曳曳的桐油灯下,在三不时添一块干竹片的火炉旁,从搓麻索到纳底,两日搭夜就赶起大小三双布鞋来。昨夜鸡叫头遍才上床,天一麻亮,她就被山后的断竹声吵醒了。她用腿试探着床的那一头,空的?便急忙披衣起来,走出房外。堂屋零星的堆了些细小的片柴,再想枕头边的那件破棉袄不在,晓得丈夫担柴出门了。往年也是这样,只是今年这雪这样大,她不免心下有些担忧。
“素芬嘛,你进来一下。”堂屋西边住着的是公爹潘宏图,声音虽然不大,却是清晰的很。素芬迟疑了一会,看了看自己那屋,孩子的鼾息声隐约的传将过来。
“咋磨磨蹭蹭地呢?家裕出门了,我听见的,你莫担心,这山路他走惯的。”素芬甫一进屋,小手就被一只温暖略显粗糙的大手握住了,旋即身子便腾空而起,随即掉在了炕上,“赶紧的进去,外面可冷了,可莫冻坏了你身子。”这声音透着一股关怀的意味,也夹杂着莫名的淫荡气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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